“大家都感到郁悶、寒心。”“樸槿惠沒有一點反省、認錯的意思”……

11月29日，在韓國工作、生活多年的劉碩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聽到電臺主持人如是說。而就在幾個小時前，韓國總統樸槿惠第三次就“親信門”發表談話，稱自己“道100次歉也不為過”。

韓國民眾不滿于樸槿惠的此次談話，很大程度緣于其“將按朝野建議和法律程序辭去總統職務”的表態。

第二天韓國主要報紙頭條新聞的標題印證了這一點：“總統把球踢給國會 動搖彈劾統一陣線”（《中央日報》）、“總統連去留問題也向國會推卸責任”（《韓國日報》），《韓民族新聞》更是表示，“總統談話拖時間敷衍190萬集會民眾”。

11月26日下午6時，130萬韓國民眾冒著小雪在首爾光化門廣場舉行第五輪燭光集會，劉碩告訴記者，一些韓國大學為確保學生能夠順利參加集會，在周五都破例放假一天。面對逼近至青瓦臺外200米的集會民眾、低至4%的支持率、檢方調查最后期限（11月29日），以及在野黨可能于12月2日表決彈劾總統的決議，外界認為樸槿惠將在第五輪燭光集會后迎來“沖刺一周”。

就在人們猜測其會否發布立場突破困境時，樸槿惠的第三次談話宣布“有條件”辭職，而這顯然沒有讓韓國政局的未來走向變得明朗。

言辭含糊的辭職表態

“朝野各黨派協商確定可將施政混亂和行政空白降至最低的平穩交權方案后，自己將根據政界安排的日程和法律程序卸下總統之職。”

樸槿惠在發表第三次談話時表示，自己經無數個日日夜夜的深思熟慮，作出上述抉擇，她已經放下一切，只希望韓國盡早擺脫混亂重回正軌，并呼吁政界為韓國充滿希望的未來凝聚智慧。

而這份“全聽國會安排”的辭職聲明立即引發各方反彈。

韓國最大在野黨共同民主黨人士便對韓聯社表示，拒絕接受樸槿惠的提議，并指她這么做是為了逃避彈劾。共同民主黨議員樸光恩表示，樸槿惠正在拖延自己下臺的時間，“她把球踢給了國會，但她明明可以直接下臺。”

韓國明知大學政治學教授申律也認同這樣的看法，“她在要求國會為她辭職選擇時間，她明白這將引向何時舉行總統選舉的討論，并將現有議程拖后。”在接受路透社采訪時，申律表示，樸槿惠不希望國會啟動彈劾程序，同時判定國會短時間內不會就其辭職問題達成一致，“她在將事件變得復雜，并且試圖將部分批評聲從她自己身上轉移到國會。”

到底該如何理解樸槿惠的這份辭職聲明？

在談話發表后的第二天，青瓦臺發言人鄭然國對此解釋說，總統將接受朝野協商安排的卸任日程。而當在場記者追問樸槿惠第三次談話是否意在叫停彈劾、為何不表明卸任具體時間等問題時，鄭然國始終以“全聽國會安排”作答，要求外界按照總統講話的字面意思來理解，并請求國會盡早協商安排。

就在記者們追問青瓦臺方面樸槿惠談話的真正用意時，國會已然如前所料，就如何“安排”出現分歧。

朝野分歧，彈劾變數增多

在第三次談話后便強硬表態將繼續推進彈劾的共同民主黨11月30日與另外兩大在野黨國民之黨、正義黨進行協商，強調樸槿惠須無條件下臺，將堅定推進彈劾程序，拒絕與執政黨就縮短總統任期進行磋商。

據韓聯社報道，三黨黨首當日在國會會晤，就拒絕與執政黨協商達成一致意見，重申12月初毫無動搖地推進彈劾。

一方面是在野三黨堅定推進彈劾，另一方面韓國執政黨新世界黨卻就彈劾議程出現分歧。

就在樸槿惠發表講話后，新世界黨隨即召開議員大會，主張繼續推進彈劾程序的意見和先停止彈劾程序并啟動朝野協商議程的意見針鋒相對。

韓聯社援引與會者消息稱，“親樸派”資深議員徐清源提出停止國會彈劾程序，朝野共同討論總統“有序退位”。但是“非當權派”議員權性東則指出，總統的談話表明要通過改憲縮短任期，從國民輿論、在野黨立場來看改憲難以實現。而且總統若宣布主動下臺，就必須提出具體日程，但她卻把“燙手山芋”扔給國會，這令人懷疑其是否有誠意。

記者注意到，徐清源曾在樸槿惠第三次談話前參與“親樸派”資深議員的閉門午餐會，與會議員一致認為，“與做完任期相比，總統榮退于國于己都是好事”，并向總統府傳達了這一共識。而就在“親樸派”大佬發出建言后，青瓦臺方面表示，總統正在傾聽各方意見。

11月30日，執政黨內不同派別間的分歧仍在延續。

新世界黨黨首李貞鉉當日在國會對記者表示，樸槿惠總統已表示愿提早卸任，現在該是國會做出回應的時候。對于在野黨批評樸槿惠的第三次談話是“緩兵之計”，他表示，這種主張是摧毀國會權能的一種受害意識，國會如果不能發揮應有的作用會被批評為“無能的組織”。

新世界黨黨鞭鄭鎮碩則表示，上周末（編者注：11月26日至27日）國會元老議員們提出了樸槿惠明年4月下臺、6月舉行大選的日程建議，這一建議在日后討論總統下臺問題時可以成為一個標準。他還指出，修改憲法雖不是一個全能方案，但卻是接納通過集會反映出的民意的第一步。

但執政黨“非當權派”則要求樸槿惠主動提出明年4月末下臺，認為“當權派”提出的為縮短總統任期而修改憲法缺少名分。“非當權派”表示到12月8日為止會關注朝野協商情況，如果沒能達成一致意見，第二天（12月9日）只能重啟彈劾之路，并為彈劾案獲得通過而爭取更多贊同票。盡管沒有反對彈劾，但“非當權派”的表態意味著此前在野黨計劃于12月2日表決彈劾總統已難以實現。

為什么“非當權派”的態度至關重要？通過彈劾決議所需的法定人數為全體議席（300席）的三分之二，在已經預計將有172名在野黨籍和無黨籍議員提交決議草案的情況下，還需至少28名執政黨籍議員投贊成票。

此前，樸槿惠在新世界黨內一度面臨“眾叛親離”的形勢，在第三次談話前，新世界黨中央倫理委員會全體會議已經決定著手啟動對新世界黨黨員、總統樸槿惠的懲處程序。而在執政黨前黨首金武星宣布帶頭彈劾總統后，新世界黨黨內支持彈劾的呼聲漸高，一度有超過30名執政黨議員支持彈劾。

但情況卻在樸槿惠宣布“有條件”辭職后起了變化，據韓國媒體報道，曾主張彈劾總統的幾位“非當權派”議員改變了原先立場，“非當權派”議員羅卿瑗向外界表示，雖然有些為時過晚，但樸槿惠表明要辭去職務令人欣慰。

一天之后，12月1日，執政黨就彌合了內部意見分歧。新世界黨黨鞭鄭鎮碩1日宣布，該黨議員就樸槿惠下臺程序達成一致意見，同意樸槿惠明年4月提早卸任，6月舉行總統選舉。他表示，這一安排“獲得了議員們的一致贊成”，并希望在野黨能拿出誠意給予回應，與新世界黨開展對話。

韓聯社對此分析道，執政黨立場的統一無疑為在野黨繼續推進彈劾制造了障礙。

就在12月1日下午，樸槿惠視察了大邱市西門市場火災現場，這是樸槿惠35天來的首次外出活動。

三拒檢方當面調查，任命獨立檢察官

除了應對彈劾，樸槿惠在“沖刺一周”面對的另一個問題便是檢方的當面調查。

11月29日，即樸槿惠發表第三次談話當天，本是檢方為她敲定的接受當面調查的最后期限，但樸槿惠的辯護律師柳榮夏在28日對外表示，拒絕檢方調查，他給出的解釋是，總統忙于收拾時局，還要任命獨立檢察官人選，日程緊湊不便受查。這已是樸槿惠第三次拒絕接受檢方的當面調查。

樸槿惠在11月4日的講話中表示，如有必要將誠實接受檢方和獨立檢察組的調查。檢方起初通知樸槿惠以案件相關人身份于11月15日至16日接受調查，但樸槿惠的辯護律師柳榮夏請求檢方推遲調查總統。檢方讓步，通知樸槿惠最遲在18日前接受調查。然而，柳榮夏再度推托，希望延后調查時間。

直至檢方11月20日起訴“親信門”3名關鍵涉案人崔順實、安鐘范、鄭虎成，并指出“樸槿惠共謀”。柳榮夏對此表示強烈抗議，稱不接受檢方調查，而將接受政治中立的獨立檢察組的調查。

28日柳榮夏第三次拒絕調查也導致檢方在獨立調查組成立前調查樸槿惠的計劃落空。

30日，樸槿惠火速任命前首爾高等檢察廳廳長樸英洙為“親信門”案件獨立檢察官，并表示將親自接受調查。共同民主黨、國民之黨、正義黨等在野黨前一天向總統推薦樸英洙以及前大檢察廳刑事部部長趙承植為“親信門”案件獨立檢察官候選人。

據記者了解，樸英洙現為一名私人律師，以處理地方企業集團的貪腐案件而出名，2003年時他曾因調查牽涉到SK集團一個貿易部門的會計造假案而備受關注。

樸英洙的團隊將擁有105名成員，包括20名檢察官，據韓國媒體報道，獨立調查組將很快開始工作，調查時間會持續3個月，并可以在得到總統批準后延長一個月的時間。（本文刊發于《中國經濟周刊》2016年第47期）

分享讓更多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