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8日，在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市郊的東古塔地區，遭空襲地點升起濃煙。敘政府軍4日起在大馬士革市郊的東古塔地區發起軍事行動，以打破反對派武裝對一處重要軍事基地的封鎖。新華社發

2018年1月6日，在敘利亞阿扎茲，無家可歸的人們在臨時營地附近購買甜牛奶布丁。新華社發

2017年12月23日，在敘利亞拉卡省西南的迪卜斯阿夫南村，一個孩子坐在破損的房屋前。新華社發

　　敘利亞的動蕩局勢轉眼已近7年，持續不斷的戰火讓這個國家的人民流離失所，經濟滿目瘡痍，政治舉步維艱。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近來敘利亞局勢出現積極變化，但完全實現和平與穩定尚需時日。敘利亞人民相信，積極探尋未來與希望，光明終會到來

　　

　　邊境線上眺望回家的路

　　“我現在還不敢回去，但這里離家鄉更近一些，如果哪一天有好消息傳來，我就可以盡快啟程回家。”14歲的敘利亞少女魯吉娜對本報記者說：“你看，沿著這條路，就可以到大馬士革，然后再去往我的家鄉。”

　　魯吉娜所說的路，是從黎巴嫩東部邊境口岸向東延伸通往敘利亞首都的山間公路。自2011年敘利亞國內局勢發生動蕩以來，大批敘利亞人背井離鄉，踏上了前途未卜的難民之路。2012年下半年，魯吉娜隨母親從敘利亞北部城市阿勒頗市郊一路向西逃離，通過黎巴嫩東部阿爾薩勒地區的一處難民登記點，進入了黎巴嫩。難民隊伍大多選擇繼續前行，一部分去黎巴嫩政府在東南部貝卡谷地設置的難民營，一部分則冒險踏上了更遙遠的旅途——前往歐洲。與大多數敘利亞難民的選擇不同，魯吉娜母女倆留在了邊境地區。魯吉娜說，之所以選擇這么做，就是為了在未來某一天，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回家。“在這里，我每天都可以眺望家的方向，心里總會覺得一切都有希望！”

　　邊境地區的生活條件比較艱苦，選擇停留此處的難民，不得不尋找各種活計來維持生活開銷。魯吉娜年紀不大，但生活的磨練早已使她練就了一身本領。每天一早，她就來到邊境口岸的停車場，為來往的車輛提供清洗服務，同時還售賣一些過往司機和旅客可能用得到的小物件，比如自來水筆、紙巾和口香糖等。做這樣工作的以男孩子居多，但魯吉娜做起來也十分利落，絲毫沒有生澀和羞怯。家鄉的戰火和難民的經歷，早已讓這個女孩子變得成熟、冷靜，而對美好生活的期盼，以及對重返家鄉的渴望，支撐著她每天努力工作、靜靜等待。

　　“最近我跟留在阿勒頗的鄰居通了電話，他們建議我再等等看，以免局勢出現反復。另外，他們還告訴我，一些恐怖組織還在不時地策劃和實施襲擊，實在讓人難以安心。”魯吉娜的母親一邊幫女兒收拾著小攤上的雜貨，一邊指著山間公路延伸向東的方向說，“不過無論如何，畢竟那邊才是家鄉。如果條件允許，我們一定會回去，重建自己的城市，過上屬于自己的生活。”

　　老城在廢墟中期待新生

　　2017年12月21日，阿勒頗在微微細雨中迎來了解放一周年的紀念日。在軍樂隊的伴奏下，軍隊官兵、經商人士、普通市民等數千人來到市中心的薩阿杜拉賈比里廣場懷念逝者、祈愿和平。敘利亞總統巴沙爾當天發表講話，向民眾和軍人表示祝賀，并高度評價了他們在反恐戰爭中英勇無畏的果敢精神。

　　阿勒頗曾是敘利亞第一大城市和經濟中心。自2011年以來安全形勢急轉直下。2012年，隨著軍事沖突不斷擴大，政府軍和反政府武裝在阿勒頗展開激烈爭奪。由于阿勒頗具有經濟、工業、文化重鎮以及戰略要地的多重身份，這里的戰事異常膠著和激烈，城內設施遭到嚴重破壞，大量難民逃離家園。直到2016年12月，在俄羅斯空軍的大力配合下，敘政府軍經過多番拉鋸戰，終于收復這座城市。

　　許多過去在阿勒頗傳統手工藝品市場經商和謀生的人們，開始籌劃著把生意恢復起來。古樸的街道上，個別商販已經試著整理出合適的空間，擺攤設點，出售富有當地特色的手工地毯、月桂肥皂等。商店和客棧大多在戰爭中損毀嚴重，偶爾也有兩三間在陰雨天中亮起了昏黃的燈光，隱約可以看到店內有人在收拾。

　　47歲的拜薩姆是這里一家客棧的老板。他說，戰前這里曾有約4000多家商店和40多所客棧。戰爭將這一切都摧毀了。很多親戚朋友都逃離了這里，但他選擇了留下，因為實在舍不得自己多年經營的心血毀于一旦。殘酷的現實還是給了他狠狠一擊，包括他的客棧在內的很多建筑，都在炮火中嚴重損毀，有的甚至變成了一片焦土和瓦礫。他說，看到這一切被毀壞的時候，自己一度陷入了崩潰，但生活總是要繼續，他必須打起精神來面對。

　　“離開的親戚和朋友，有些還能用手機聯系得上，有些則已久無音信。”拜薩姆說，逃離在外的親戚和朋友，聽到阿勒頗解放后的各種消息，大都表示了欣慰，但對于是否回到這里，很多人都表現出了猶豫和沉默。望著周圍大片的廢墟和瓦礫，拜薩姆嘆了口氣，端起了小爐子上剛剛熱好的紅茶，抿了一小口茶水，陷入了沉思。

　　炮聲中依舊的市井生活

　　在首都大馬士革，街頭店鋪里的面粉、大餅等主食價格較為穩定，500敘利亞鎊（約合1美元）能買到的大餅，勉強夠兩三口人一天的主食，50敘鎊一個的雞蛋是日常佐餐佳品和重要營養來源。在沙姆中心等大型商場，每千克牛肉的價格，根據部位不同，在4000至6000敘鎊左右；羊肉價格在4700至6800敘鎊左右，小番茄每千克的價格約在1000敘鎊。

　　相比于大型商場，街邊私人經營的蔬菜水果店里價格要便宜10%—15%，也是更多普通民眾消費的首選。36歲的艾哈邁德在阿勒哈賈明街經營著一家這樣的蔬菜店，他對本報記者說：“比起一年前，蔬菜、水果和肉類的價格已經有明顯回落。現在的價格波動，大多是受季節和供貨渠道的影響比較多，但波動幅度已經不像從前那么劇烈了。”

　　就在此時，大馬士革市區東邊接連傳來四五聲悶響，由遠及近的聲浪震得蔬菜店的窗戶發出了一陣輕微的共鳴。艾哈邁德一邊整理著剛到的新鮮蔬菜，一邊搖搖頭說：“應該是東胡塔那邊又有人在向市區發射迫擊炮彈了。”

　　一般來說，東胡塔地區武裝分子發動的迫擊炮襲擊大多發生在夜間。不過，進入2018年以后，日間襲擊明顯多了起來。有當地分析人士認為，這可能與即將于1月下旬在俄羅斯南部城市索契舉行的由俄土伊三國倡議的敘利亞全國對話大會有關。反對派武裝分子試圖通過襲擊向敘利亞政府方面施壓，提升自己的話語權。

　　面對隨時可能聽到的炮聲，艾哈邁德早已從最初的擔憂、害怕，變成了習以為常、處變不驚。他笑著說：“生活一直在繼續，我改變不了什么大事，所以我只關注蔬菜、水果這些東西。”他介紹說，以面粉為材料的各種主食，如大餅、面包等，在有政府補貼的情況下，價格一直都較為穩定，可以滿足普通人的口糧需求。不過，副食方面的差異就比較明顯了，對普通收入的家庭來說，若要吃好各種副食，開銷壓力還是會很大。

　　正說著，艾哈邁德的兒子——12歲的艾明放學回來了。艾明很懂事，每天放學后都要到蔬菜店給父親幫忙直到打烊。他一邊幫父親搬蔬菜，一邊興高采烈地聊著巴塞羅那隊在西甲聯賽中獲勝的消息，臉上寫滿了興奮與憧憬。說到夢想，艾明毫不猶豫地說：“我要成為梅西那樣的球員！”說完，他趕忙抱起角落里的足球，向街道后邊的空地跑去。艾哈邁德沖著兒子的背影大聲招呼著：“別踢得太晚！記得回來吃飯！”

　　此時，市區東邊又隱隱傳來幾聲悶響，街上的人們依然徑直前行。

　　用歌聲溫暖破碎的時光

　　“姑娘你好像一朵嬌艷的花，美麗如水的眼睛人人夸。”在大馬士革倭馬亞中學課外興趣小組的排練教室里，十幾名中學生正在音樂老師梅伊莎的指揮下，練習合唱敘利亞民歌《你呀你呀》。

　　梅伊莎對本報記者說，這些孩子們都有著很好的音樂素養和天賦，如果不是之前因戰爭中斷了，他們的合唱水平應該比現在還要高出一截兒。“不過，這也沒關系。現在培訓活動恢復了，我很有信心讓他們追上之前的進度，獲得更大的進步與提升。”

　　自2011年局勢動蕩以來，出于安全考慮，大馬士革市內眾多中小學的課外興趣培訓活動陸續暫停，一些例行的節日慶祝匯演也全部停擺。2017年下半年，隨著政府軍在反恐戰爭中的大面積勝利，敘利亞國內局勢整體趨穩，但局部形勢仍顯嚴峻。以大馬士革為例，幾乎每天都會遭到東胡塔武裝分子的迫擊炮襲擊，一些身份不明的武裝分子還試圖將爆炸物運入市內，以圖實施襲擊行動。

　　盡管安全局勢尚未完全穩定，但很多中小學生對恢復課外興趣培訓活動充滿了期待。倭馬亞中學的幾位老師率先發起倡議，在盡可能確保安全的情況下，陸續恢復一些課外興趣培訓活動，梅伊莎所負責的合唱組就是其中之一。此外，足球、繪畫、俄語等課外培訓和強化輔導組也逐步恢復。

　　在2018年新年期間，倭馬亞中學聯合了其他5所中小學，以“六校聯盟”的形式，組織了別開生面的新年晚會，合唱、獨唱、民族舞、配樂詩朗誦等節目精彩紛呈。在曼妙動聽的音樂里，觀眾和演員們找回了失落已久的快樂與感動。許多家長紛紛表示，課外興趣培訓活動重開以來，孩子們臉上的笑容明顯比以前多了。

　　梅伊莎感慨地說，對孩子們而言，課外興趣培訓不僅是技藝的培養和訓練，更是幫助他們了解生活的途徑。在這里，他們堅持學習，相互鼓勵，用動聽的歌聲溫暖著那破碎的時光。（記者 李 瀟）

　　制圖：趙益普

　　《 人民日報 》（ 2018年01月22日 22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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